俗人。

好久不见


周德明恍惚醒来的时候,闻到的是病房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,还有滴滴答答仪器的响声。但他依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,半昏半醒中,许多陈旧模糊的情景光影般的在他脑内闪现,有时候快的让他抓不住细节,有时候慢的同一个场景不断地回放。
最终,他听到了一个似乎是来自很遥远地方的声音,那个声音带着玩世不恭又带着笑意。他在喊,周德明!
喊他的人是沈澄。
周德明张了张嘴,湮于无声。

此时的沈澄正在香港疲于奔命,他在香港拥挤的街道大步穿行,刻意忽略酸胀的右腿,让自己显得与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区别。
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笑闹杂嚷,进入地铁站,瞬间的安静似乎走入了另个世界。沈澄在这种安静下才稍微显露一些倦容,列车在他面前呼啸而过,印在上面的身影斑驳影绰。沈澄扶着他的右腿,小心的坐在位子上,午夜班车上的乘客三三两两,沈澄仰着头,直直的看着刺目的白炽灯,刺激的他的眼底蓄出了泪水。没来由的他想起了周德明,那个温厚的男人,那个拒绝了他的邀请的男人,那个让他一直念念不忘惦念了诸多年的男人。
他幻想着那个安于现状,一心一意只想做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的男人,现在事业有成,家庭幸福,平凡却又让人羡慕。
而他在外漂泊多年仍然孑然一身,现在还有着生命危险。幸好,幸好你当初没有跟我走。沈澄自嘲的想着。

周德明很少会想起沈澄,他有太多事情要做,工作的家庭的各种各样的琐事占据了他的全部时光,也许会有那么片刻的回忆,很快就会被电话铃声所打断,话筒里传来对方嚷嚷的声音。周校长!毕业典礼您可一定要过来啊。
周德明从知道自己患癌症的时候,就很从容的接受了这个消息,他冷静的安排着一切,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和平常没有什么分别,可唯有他自己知道,有些时候波澜不惊的表面下是有多惊涛骇浪的内心。
沈澄一共向周德明邀请了两次,第一次是毕业的时候,沈澄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去闯荡,年轻的心面对未来都是意气风发,周德明拒绝了,他的父亲希望周德明能够留校。第二次的时候,是毕业聚会,正在热闹的饭桌上,沈澄突然就闯进来了,把气氛推到了最高潮。
当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外面闲聊的时候,沈澄说,这么多年,我还是想问问你,你愿不愿跟我走?周德明没说话,他只是一直打着火机,火焰在寒风中瑟瑟战栗,好半天周德明都没有点上他嘴边的香烟。沈澄凑过去,拿走他手里的火机替他点上烟。
周德明说,你多保重。

无论多晚的列车总会有到站的时候,兢兢业业的报站女声丝毫不多给一分追思伤逝的时间,沈澄起身,拉扯住信马由缰的思绪,抛下乱七八糟的感怀,他又是那个落拓不羁的沈澄,狠戾果断,行走如风。
他大踏步出了地铁,径直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。

周德明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想要见一个人的欲望,但是他的脑子昏涨,周身疼痛,他已近奄奄一息,最后微弱的挣扎似乎在渴求着什么,无形中的挣扎拉锯让他痛苦难堪,他什么也想不起来,只有沈澄那句周德明,一声比一声大的在他耳边重复。

后来周德明问过自己,如果再来一次的话,他会怎么选?他依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拒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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